（本文3776字）
6月7日，$腾讯控股(00700)$ 旗下游戏直播平台“企鹅电竞”将彻底停止运营，运营六年的企鹅电竞在不温不火中彻底倒掉。这是继2020年推动旗下$虎牙(HUYA)$ $斗鱼(DOYU)$ 合并后，腾讯对旗下游戏直播版图的又一重大动作。
作为游戏业的下游，游戏直播江湖里自然少不了腾讯的身影。自2014年开始，腾讯便以一言不合买买买的强悍节奏，将游戏直播双雄虎牙和斗鱼收入麾下，并一手打造了企鹅电竞这个亲儿子。
但随着直播监管政策加码、游戏直播赛道收缩，腾讯爸爸不得不重新布局，推动虎牙斗鱼合并，此番关停企鹅电竞，都是不得已的各种腾挪。
一、别了，企鹅电竞
相比于以资本强势进击投资的虎牙和斗鱼，企鹅电竞可是腾讯孵化的亲儿子。2016年即推出的企鹅电竞，背靠腾讯爸爸，既不缺钱，也不缺游戏和电竞版权，理论上来说应能成为虎牙和斗鱼的最大对手，然而六年成长，企鹅电竞却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随着张大仙儿、白鲨等头牌主播纷纷跳槽易主，目前的企鹅电竞，流量和人气已经非常低迷。将2022年3月各游戏直播平台的头部主播人气值进行梳理发现，虎牙和斗鱼主播基本占据了头部主播和腰部主播，企鹅电竞、快手和网易CC的主播人气值基本在200万以下，人气与前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更为直观地对比同一时间段的虎牙、斗鱼、企鹅电竞三大平台《王者荣耀》直播间流量情况，可以明显看出，企鹅电竞直播间的人气可用惨淡形容，几分钟才有一条弹幕，五分钟未见一个礼物。
穿透背后，人气低迷或许正是因为出身太好，失去了生死考验下的狼性，在弱肉强食的直播行业里显得过于温和。
因为家大业大，企业电竞在主播纳新方面较少依赖公会和经纪公司，通过自身资源招募主播，能量和辐射范围有限，而且很难像虎牙一样形成腰部主播中坚力量。
因为有钱任性，企鹅电竞对主播不设严格流量考核，平台整体流量和打赏低迷，游戏主播的分成收入水落船低，“张大仙儿”“德云色”等主播纷纷离开企鹅电竞。
因为根正苗红，企鹅电竞以稳为主，很少围绕主播制造话题吸引眼球，对各种撕逼、互踩以及打擦边球的三俗炒作不入法眼。但炒作营销是把双刃剑，企鹅电竞虽少有丑闻，关注度自然也不高。反观其他游戏直播平台，当初龙珠旭旭宝宝和德云色互撕，斗鱼的张大仙儿和陈子豪跳槽闹剧这些话题很大程度上带来了爆炸性的流量。
因为定位受限，企鹅电竞仅是一个事业部门的探索性业务，而对于虎牙斗鱼，游戏直播则是企业生死所系，战略地位和投入程度不在一个层级。
所以，在腾讯已通过买买买将游戏直播五小强纳入旗下后，关停人气低迷的企鹅电竞也是预料之中。
二、腾讯的游戏直播版图
腾讯对游戏直播的资本布局始于2014年，在虎牙、斗鱼、快手、B站、网易CC、企鹅电竞等游戏直播六强中，腾讯分别持有虎牙、斗鱼、快手、B站57.2%、37.2%、21.6%和13%，再加上亲儿子企鹅电竞占据的一席之地，目前腾讯合计占据游戏直播行业35.3%的份额，以边买边干“两条腿走路”的模式实现了对游戏直播市场的控制。
1.首投龙珠，快进快出。2014年12月，腾讯和软银中国对龙珠直播进行3亿元的A轮投资，2015年11月，跟投龙珠的2.78亿元B轮融资。不足两年后的2016年11月，腾讯将所持龙珠直播卖给苏宁旗下的PPTV。
腾讯放弃龙珠，根本原因是龙珠运营实差。2015年时，背靠腾讯的龙珠直播，坐拥英雄联盟、穿越火线多个腾讯游戏旗下职业电竞赛事转播权，手持5.78亿元融资带来的海量资金，成功将旭旭宝宝、德云色、陈子豪等大批头部主播收入旗下，拿了一手好牌。
但龙珠在主播管理上存在巨大漏洞，克扣拖欠主播工资、工作人员和主播经纪人对主播进行敷衍压榨、恶意屏蔽主播直播间这些迷之操作，最终导致旭旭宝宝等主播寒心离去，粉丝将龙珠APP怒刷为一星，人气暴跌。主播不存粉丝焉附？
2.再投斗鱼，备胎留足。实际上在退出龙珠前，腾讯早已心怀二心留有备胎，2016年3月和8月，腾讯即分别参与斗鱼的B轮和C轮投资。相比龙珠，斗鱼的业务基座和运营能力明显优越，月活用户、付费转化、营业收入等更为稳健（参见斗鱼“斗”不动），新欢在侧，龙珠自然成为弃子。2018年3月，腾讯又再次斥资6.3亿美元独家追投斗鱼E轮，累计持有斗鱼37.2%的股份。2019年，斗鱼成功上市。
3.追投虎牙，大局在手。在6.3亿投资斗鱼的同一天，也即虎牙宣布拟赴美上市第二天，2018年3月9日，腾迅火线入股虎牙，以4.6亿美元独家对虎牙进行B轮投资。众多游戏直播平台中能够在B轮融资环节就获得如此高额度的投资，虎牙直播尚属首家。
随后，2020年4月3日，腾讯斥资2.6亿购买了1652万股虎牙B类普通股，成为虎牙最大股东，投票权50.1%，并于2020年第二季度合并虎牙财务报表。2021年腾讯推动虎牙斗鱼合并时，显示在虎牙持股比例高达57.2%。
腾讯进军游戏直播，更多是战略布局。根据公开数据粗略估算，六年来累计投资虎牙和斗鱼金额各为50亿元左右，如今虎牙市值不足9亿美元，腾讯所持股份市值不足40亿元，斗鱼市值不足4亿美元，腾讯所持股份市值仅为10亿元。从财务上来看，腾讯对虎牙和斗鱼的投资收益并不划算，投资更多是一种战略布局。
从内生增长来看，进军游戏直播，拉长游戏产业链条，实现游戏用户和流量向下游变现。从虎牙和斗鱼的财报来看，直播观看量最多的游戏是《英雄联盟》《王者荣耀》和《绝地求生》，均为腾讯旗下游戏，腾讯将游戏用户向产业链下游的直播行业溢出和延展，在场景上水到渠成。
从外防对手来看，同步投资虎牙、斗鱼两家竞争企业，则是志在必得拿下游戏直播行业的控制地位，形成铁板钉钉的新业务增长点，不给“旧恨”网易、“新仇”字节这些对手在游戏直播领域留下任何翻盘逆袭机会，避免出现阿里当初投资快的放弃滴滴从而无法主导网约车市场的被动。
三、腾讯游戏直播的内外困境
虽然布局凶猛、防守有道，但从2021年开始，腾讯的电竞布局面临外部赛道收缩、内部业绩下滑三方面的冲击。
1.游戏直播赛道收缩。游戏直播行业作为直播的分支、游戏的下游，这一细分市场的总体盘子面临天花板。2017年-2020年，游戏直播行业市场规模分别为81亿、152亿、258亿和343亿，行业整体规模有限、上升空间承压，这种压力来自三方面。
整体流量红利见顶。根据CNNIC的数据，截止2021年6月，我国游戏直播用户规模为2.64亿，同比减少452万，游戏直播行业高速增长期结束。
短视频“蚕食”移动应用的流量。据腾讯企鹅调研平台报告，2020年短视频月人均使用时长为38.9小时，同比增长28.4%，大幅超过移动互联网整体2.4%的时长增速，成为近一年互联网行业中增长最为迅速的领域，挤压和抢占了游戏直播等可替代娱乐细分赛道的流量份额。
直播行业监管收紧带来了经营收缩。一是“管住人”，2021年一季度，最高人民法院明确“未成年人直播打赏无效”，财报数据有明显反应，2021年季度平均付费用户从610万同比下降为580万。
二是“管住钱”，2021年初发布的《关于加强网络直播规范管理工作的指导意见》，要求“对单个虚拟消费品、单次打赏额度合理设置上限，对单日打赏额度累计触发相应阈值的用户进行消费提醒”，意味着此前有用户一夜给斗鱼游戏主播“旭旭宝宝”刷300万礼物这类疯狂行为可能触发监管红线。
2.虎牙斗鱼业绩下滑。2021年，虎牙和斗鱼经营利润均出现恶化。常年经营利润为负的斗鱼亏损扩大，持续盈利的虎牙出现亏损。
逐年看，斗鱼经营亏损扩大，虎牙结束“三年盈”。2017到2021年五年间，斗鱼仅2020年经营利润为正，其余4年分别亏损6.2亿、8.6亿、1.3亿和6.5亿，2021年亏损同比大幅扩大。虎牙在2018-2020年连续三年经营利润为正后，2021年首次亏损0.3亿。
更值得关注的是，虎牙2021年直播收入同比下滑，根源在于2021年每季度付费用户从610万同比下降为580万，这是对监管趋严的直接财务反应。
逐季看，Q4斗鱼持续“五连亏”，虎牙结束“七连盈”。斗鱼从2020年Q4起连续五个季度经营利润为负，依次亏损2.3亿、1.3亿、2亿、1.2亿和2亿，未有任何扭亏迹象。成绩一向稳定的虎牙也难逃亏损命运，在2021年Q4结束此前连续七个季度的经营盈利，转而亏损4.6亿。
内外困境下，腾讯不得不将旗下游戏直播平台重新洗牌，在动手关停企鹅前，推动虎鱼合并是最关键的一步棋。
四、腾讯：弃“鹅”保“牙”
斗鱼和虎牙的双雄对决，在对稀缺的头部主播和电竞版权的争夺中，无疑拉高了内容成本和运营成本，降低了投资回报率，造成了资源的浪费。
这在高度依赖头部主播的斗鱼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2017年-2021年，斗鱼内容分成和版权费用分别为14亿、28亿、52亿、71亿，占收入比依次为74.5%、76.7%、71.4%、74%和 78%。这一块巨大开支使得斗鱼直到2020年才扭亏为盈，但2021年再次打回原形，经营利润为-6.5亿。
虎鱼合并成为整体上提高经营利润率的最优解。在酝酿两年之后，2020年10月12日，在腾讯牵线下，斗鱼和虎牙联合宣布将正式进行战略合并，方案为腾讯先将企鹅电竞转让给斗鱼后，虎牙再合并收购斗鱼，斗鱼成为虎牙私有全资子公司，并从纳斯达克退市。
该合并于2021年7月10日被市场监管总局以“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竞争效果，不利于市场公平竞争、可能减损消费者利益”为由叫停。合并虽暂未成功，但从这个计划能明显看出，作为最了解孩子家底的腾讯爸爸，已将虎牙看作最拿得出手的牌，对斗鱼的颓势和企鹅电竞的平庸感到失望，弃“鹅”保“牙”顺理成章。
如今斗鱼、虎牙市值已不抵腾讯当年的投资额，业绩下滑趋势难以扭转，从投资收益的角度考虑，推动虎鱼合并仍是腾讯逼不得已的选择。此次关停企鹅电竞，为“虎鱼”合并进一步荡平中间环节，决心依旧昭然。
预判
如果不出意外，腾讯必将通过私有化斗鱼等各种无需监管批复的曲线资本操作，完成虎鱼合并，结束内耗、整合资源。游戏直播的江湖座次将重新排名，但这个江湖的老大仍然姓“腾”。